可以说东天目山让人变成了佛，普陀山让佛变成了人

普陀山有山十几座，皆如钵盂覆地，制高点佛顶山也不足三百米。然松竹掩映，十几座大大小小的寺庙或山前，或山后，或山顶，或海边，或隐或显，组成一个庞大的寺庙群从浙西北的东天目山到浙东的普陀山，就如同从偏僻的乡村来到繁华的闹市。西出临安，稍不留意，车子就从东天目山的进口滑过，东天目山迷失在一片江南烟雨朦胧里。就算不张扬，也该有个醒目的标志，就不怕冷落了远方的来客？走进乡村公路，我们的大巴，像一条大鱼游走在狭窄的小河。夹道农舍星布，碧溪环流，密竹吐翠，远山含黛。天目山的地貌和它的名字一样神奇，足以让它挺立名山之列。东天目山以二瀑见称，东瀑以气势长，西瀑以意境胜。东瀑自百米高的峭壁飞流直泻，飞珠溅玉。遥望水帘飘曳，响声震耳。西瀑伴着古道，逐级下泻，且行且止，千姿百态。西瀑与古道见证着登山者的艰辛和修行者的虔诚，也一同勾勒着深山藏古寺的诗情画意。

从五里亭向上，已然听到洪亮深远的佛号声，空气里弥漫着宗教的氤氲。梁代古刹昭明禅寺，位于东天目山之玉屏、环翠二峰之间，参差巍峨，错落有致，清静庄严。其形如佛于山凹中盘膝敛息，悟天地之至道。昭明太子是东天目山的神话。以太子身份而入山修行，足见其觉悟之深。佛是教徒的信仰，文学是全人类的宗教。他能在佛经和文学上都能取得丰硕的成就，与他的潜心苦修是分不开的。当今的昭明禅寺正是秉承了他的传统，以苦为师，度己度人。

久闻昭明禅寺是戒律精严、苦修正法的净土道场。百闻不如一见。寺院前沿敞亮，恰似以群山为庭院。在行道一侧有止语标识及忠孝教化宣传图文。院宇内少见游人，亦出于环保而禁止焚香，游人少而清幽自出。偶见一二僧人，都在埋头读经，旁若无人，倒像是我们的到来打扰了它的清修。一位青衣居士双手合十，口诵佛号，亲为我们引导，并沿路给我们讲解佛事佛理，她的一句话让我至今难忘世间所有宗教的根本就是仁慈博爱，目的在于教化众生，平等对待，和睦相处。

在这里，有一种风景叫潜修。禅寺有几座念佛堂，里面有许多俗家弟子在此念佛参学修行。我们过来时，就见山道中有几人背着食油、面食上得山来。起初我们还感到讶异，现在方知那些也是前来修行之人。在这里我学会了两个词。一是背山，就是把东西从山下背到山上来。这里从方丈大师傅到信徒，都亲历亲为，重新建成的偌大的昭明禅寺，就是教徒们一砖一瓦，一步一个台阶从山下背得山来，创造了浙西北部历代沙门营造伽蓝的奇迹。另一是往生，是指佛教弟子在无病无痛中静静地死去，据传这里曾有几十位弟子往生极乐世界。出得禅寺，回望寺庙，但见殿宇辉煌，罡风阵阵，钟磬远扬。就宁我这个粗俗之人也在观佛中获得教益，虔诚里生出感动，心中油然感佩宗教的力量。离了东天目山，心中静寂，亦有些疲累，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前往普陀山的高速。

从宁波向东前往普陀山的道路堪称豪华。舟山连岛高速像佛珠一样将金塘岛、册子岛、舟山岛、朱家尖岛连成一串，直达普陀山门庭，一辆辆大巴小车浩浩荡荡地开进这个群岛，走进海的心脏。在朱家尖甚至建起了小型飞机场。这一路大大缩短了普陀山与大陆的距离，威武的跨海大桥和变化莫测的大海也构成难得的人文自然风景线，很难将它再看成前往佛国的艰难的求经之路。有人问还差一点点，为什么不将跨海大桥直接架设到普陀山。朋友说得好那样的话，就不能再叫海上佛国了。莲花洋是登临普陀山的必经之所。我们的航船行至洋上，但见洋面波涛微耸，状似千朵万朵莲花随风起伏，令人心旷神怡。老实说，风景地的名称附会的太多。普陀山是观世音菩萨的道场，看取莲花净，方知不染心。莲花洋，名实相符，也与普陀山，以及它的母体太平洋名称一脉相承。大海永远是人心灵最有效的净化地，面对大海，人的内心会有股博大的情愫如海水般泱泱流淌。

一个只有十二点五平方公里的小岛，普陀山集众岛自然景观之大成。岸边礁石嶙峋，岩壑奇秀。金沙绵亘，崖洞幽奇。海浪扑岸，浪潮嬉沙，来如飞瀑，只如曳练。大海晨昏午夜，四时不同，变化多端。普陀山有山十几座，皆如钵盂覆地，制高点佛顶山也不足三百米。然松竹掩映，十几座大大小小的寺庙或山前，或山后，或山顶，或海边，或隐或显，组成一个庞大的寺庙群落。更有三十三米高的南海观音铜像，立于双峰山南端的观音跳山岗上，千处祈求千处应，苦海常作渡人舟。山不在高，有仙则灵。观音道场，名不虚传。普陀山能发展成中国佛教的四大名山之一，得力于历代众多的名僧大德在此兴衰起蔽，不惮劬劳，虔诚弘法，自甘清苦的努力和精神。佛是过来人，人是未来佛。遥想遥远的光阴里，高僧们跋山涉水，远渡重洋，来此建庙修行，真正是苦海无边，回头是岸。

我们怀着虔诚之心登上这个佛岛。首先感到的，是熙熙攘攘的人流，是导游不绝于耳的吆喝。像游行，像集会，更像举行一个盛大的仪式。慢下来礼佛的禅意似乎已不可得。香客如织，应该是礼佛之日。如果每天游人如织，第一人间净土恐怕再难清净。匆匆里生出浮躁，推搡中伴着轻慢。我只怕，观佛的疲累、嘈杂的人流会挤走对佛的虔诚、为善的踪影。何况，每一处景点，每一座庙门都在设卡售票，更不要说娱乐场所。一手礼佛，一手收钱，只能是离佛越来越远。能来观佛者，说明皆有向善之心，绝不会以钱为计，但佛心犹如明珠，不断受着金钱的敲打，也会破碎。据说，普陀山每年的营销推广就达1000万人民币，显然，普陀山已沦为市场经济的附庸。夜宿普陀山。普陀山的岛居生活，让人实实在在体会到，寂寞是奢侈的极致。普陀山所呈现给我们的，是深厚的佛教文化，是独特的自然景观，是一幅世俗利益图。东天目山让人变成了佛，普陀山让佛变成了人，由此，足见佛的不同境界，其实，佛的境界也就是人的境界。